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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 LIFE
1

『有些人是穿金帶銀出世的,而有些『人』只能一輩子從臭水溝裡面找尋腐臭的老鼠屍體來果腹。』

『你剛剛說什麼?』吉姆沒有抬頭,自顧自的撥著琴弦,左手在五線譜上寫下歪歪斜斜的音符。

 門口的小廝眉頭一皺,這點細微的動作全看在柴德眼裡,這是極不尋常的關注。

『沒什麼…我走了。』柴德帶起帽子,一面走向玄關掛著的大衣。

 『等等!柴德先生,』一名中年男子叫住了他,『關於上次我跟您提的主唱的位置...』話沒說完,柴德說道:『令郎並不適宜我們這種老樂團的風格,我們也不想耽誤了他的前程。』一臉精悍的中年男子漢斯,他是一個標準的唱片商人,失望的神色自他臉上一閃而過,雖然碰了軟釘子,但是轉瞬間就換了笑臉:『是的,是的,那麼,祝您有個愉快的週末。』

 柴德微微欠身,帶起尼帽,門口的小廝已經將暖好的大衣遞了過來,這孩子真機伶,柴德常常在心裡這麼想,那邊廂漢斯已經吼了起來:『安弗尼!你又把抹布丟在錄音室裡! 後院的積雪是怎麼回事,想跌死我阿?有空作那種無聊事倒不如趕緊來鏟雪。』漢斯這一股腦的窩囊氣是全撒在安弗尼身上了,柴德接過衣裳,順手掏出兩塊錢塞在安弗尼懷裡。

 『這點錢能幹麻?』他把錢塞回柴德手上,那邊漢斯還在吼著,安弗尼一點也不掩飾憎恨的神情,那如野獸般的神色,但對著柴德時,隨即露出笑容:『柴德,我不需要廉價的同情。』邊說著一邊走向後院,柴德微微一笑,但對他的反應卻一點也不感詫異,顯然,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了。

 『怪孩子,』吉姆苦笑著。『你還是為這首曲子的歌詞費費心吧,我的歌需要你廉價的同情。』
 『沒問題,吉姆,這首歌的詞你就能夠決定了。』面對挖苦,柴德不以為意的走出錄音室的玄關。
 『別開玩笑了,老大,攸關生死啊...』卻只見柴德搖著手,門早已無聲無息的關上了。 

  『多注意你周遭的事情吧,那都可以是歌詞...』



 (柴德,總有一天,我會賺很多錢,我會買下(天空)唱片公司,我會給很多人小費...)

 柴德緩緩的吐著煙圈,在寒冷的眀尼蘇達街道上緩緩步行,他眉頭深鎖,雖然嘴中的煙霧早已散盡,但嘴中的白色蒸氣還是源源不絕的吐出。

身為知名樂團【維吉尼】的主吉他手兼團長,1962年出道至今,寫出無數膾炙人口的音樂,聲名至今二十年不墜,照理說,世上應沒有柴德還會煩心的事情,但這幾年來他開始萌生一種不滿足感,最近尤其嚴重,一個小廝的話,竟久在他心頭縈繞不下。


 『有些人是穿金帶銀出世的,而有些『人』只能一輩子從臭水溝裡面找尋腐臭的老鼠屍體來果腹。』呵呵,這不就是好詞嗎?他在心裡嘲笑吉姆。

 【維吉尼】與天空唱片行從1964年簽約到現在可謂互蒙其利,柴德從一個眀尼蘇達州默默無名的吉他手,憑藉著實力和創意,兼之漢斯的眼光和商業手腕,維吉尼迅速在全美竄紅,也掀起美國一股對搖滾樂的熱潮,天空唱片行也成了天空唱片公司,然而在名利雙收的同時,他發現漢斯對音樂的熱情早已轉向對金錢的競逐,柴德與漢斯漸行漸遠,除了發片的事宜和一些通告之外,他踏足天空唱片公司只有一個原因,因為他注意到漢斯的外甥 安弗尼‧迪奧。


 『這孩子真機伶』柴德在心裡這麼說。


 在暖衣,擦鞋這些小事上,他看到這個小廝的用心,他吃驚這個小廝居然是唱片公司老闆的外甥。在一群頑童的嬉鬧當中…

…『那是我媽給我的,還給我』
 
 『低三下四的人,哪有這種東西,一定是偷我家的。』
 『別以為是我爸爸的外甥,就可以大搖大擺的在這招搖了。』『還不知道是不是我那跟人家私奔的姑姑生的呢。』小安弗尼握著拳頭,全身發抖。

 『握著拳頭,想打人阿!』『野孩子!你媽媽放著你死了,你這沒人要的野孩子…撿水溝裡死老鼠的野孩子』以漢斯二氏為中心作威作福的一群小鬼對著安弗尼大喊。
 『我在水溝裡撿死老鼠,好過你腦滿腸肥的含著金湯匙出生…』安弗尼低吼者。

 柴德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表情,雪地裡一隻受傷的野獸,眼裡似要噴出火來...


『可憐的孩子。』柴德再點起一隻煙捲,想起三年前的安弗尼。

 …雪地裡殷紅的血點斑斑,安弗尼擦著鼻血和嘴角。頑童們一哄而散。

 『你不哭嗎?』柴德問著。
 
 『我不會在以後為我擦鞋的僕人面前掉淚。』小安弗尼淡淡的說,他紅著眼眶,硬是不掉下一滴眼淚,柴德看見一雙清澈並帶著堅毅的眸子。


 幾次因緣際會,柴德對於安弗尼有了深刻的印象,他欣賞這個心高志大的孩子,雖然不知道他能靠什麼發跡。
 他幫助過不少無助的孩子,路旁要飯的,身體傷殘的,哪一個不是千恩萬謝?卻沒碰到像安弗尼這樣的怪孩子。

 柴德並不是一個過度悲天憫人的人,自己的心思會受一個小廝的一舉一動所牽絆,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或許是在利用這個機會把他近年來的不滿足感壓抑的移情效果吧,又或許是在他身上,柴德彷彿看到以前的自己...











2

紛亂的思緒一直沒有止息,一股危險和不滿在音符中上揚。

柴德在昨天的節目中,宣布新專輯延後發行的消息,的確,由於錄音工作並不順利,團員間也有些許微詞,但沒有人敢當面質疑柴德的決策,他的內心卻越來越不滿。

他自己也找不到團裡欠缺什麼。


『你們不覺得很彆扭嗎?』柴德停止了伴奏。

『什麼啊?』吉姆放下bass顯得有點不耐,的確,一首新曲子『吶喊』今天已經配唱第四次了,但是柴德就是不點頭說ok。連一向耐操的吉姆都已經開始有點焦躁。

『太無聊了,你們這些傢伙。』柴德騷著頭,把吉他甩在旁邊。

『查理的木吉他,沒有問題,吉姆的貝斯也沒出差錯…』鼓手傑瑞在一旁嚷著:『老大,我真不懂你是哪裡有問題,難道你是嫌我的鼓打的不好?』

柴德一言不發,維吉尼20年來沒有固定主唱已經成為習慣,但是團員的嗓子水準都不低,根據每個人寫的曲子來決定誰適合唱哪首歌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事,但是這一次柴德卻說什麼都無法滿意。

『算了!都回去吧!』柴德一揮手:『休息一天,明天再進錄音室,每個人想想自己少了些什麼玩意。』
吉姆聳聳肩,拿著貝斯先出去了,傑瑞和查理面面相覷,但是也沒再多說什麼,分別去了。

空盪的錄音室剩下柴德一個人,和那份安靜…

良久,他拿起自己的吉他,按了一個C和弦,自個兒奏起這首『吶喊』,也不知道彈了多久,從自己唱慣的合聲轉為唱起主音,低沉又富有磁性,然而卻不是他心目中的色調。

隨著副歌的進行,進入電吉他的solo,他的技巧沉穩狠辣的無懈可擊,但是內心的焦躁卻如天火燎原般的燃燒,蔓延到指間,直燒到整間錄音室,他的手指越繞越快…越繞越快…指間和琴弦的溫度直線上升,就像要燒起來一樣…可是他心中的『吶喊』卻怎麼也反應不到歌裡。

驟然間音樂止息,『Damn it!』柴德恨恨的把吉他摔到地上,踹翻了眼前的譜架,一屁股頹坐在椅子上,拉扯著自己那灰白相間的髮束。


錄音室的門無聲無息的被推開,一個傴僂的身影扶起倒了一地的譜架,柴德只聽到一個聲音淡淡的道:『晚了,我可以清掃這裡了嗎?』

柴德像被這淡然的反應當頭打了一計悶棍,他一把抄起安弗尼那粗糙的衣領,朝著他怒吼道:『你瞧不起我嗎?吭!小子,你是不是在瞧不起我?』那模樣,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

安弗尼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吃了一驚,單薄的身子猛然一震,手上的拖把和滿載清水的桶子落在地上,但他隨即恢復鎮靜,面無表情的直視柴德像要噴出火的雙眼。

面對這樣的反應,柴德心中一凜,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毛病,他放下迪奧瘦小的身軀,扛起吉他,默默的走出錄音室,在下樓前回頭看了安弗尼一眼,只見他靜靜的擦拭著打翻的污水,柴德緩緩的別過頭去,長廊的漆黑像是要將一切吞噬,包含那個小小的身影...



接連兩天,天空唱片公司的錄音室,沒有見到維吉尼團長柴德的蹤跡,吉姆自顧自的彈著貝斯,旁邊是查理和漢斯的對話、和傑瑞的爭執。

但在安弗尼的眼裡,這些畫面都是無聲的,甚至,是靜止不動的...

他默默的擦拭著錄音室的玻璃。






  他的手幾乎沒有停止彈吉他的時候,除了抽煙時。

柴德在豪宅內緊閉著房門,沒有人敢去打擾他,事實上,也沒有其他人會出現在這間屋子裡,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兩眼冒著血絲,煙灰缸內的煙蒂和煙灰已經滿溢出桌面,灑落在一張張紛亂的樂譜上。


他開始思索一種可能性,一個全新的元素出現在已經沉醉在紙醉金迷的維吉尼搖滾樂團。

深夜,最後一盞燈從走廊的盡頭熄滅,整棟天空唱片公司的大樓都是寂靜的,從錄音室外面聽起來是這樣...

一個瘦小的身影在天空唱片行的錄音室裡,大聲的吶喊。

『你這個大混蛋!』

聲嘶力竭,反覆的怒吼著。把年輕生命的捲軸赤裸裸的攤開,在麥克風前面高分貝的燃放。


在某一個清晨,打開錄音室的門,柴德看著一塊刻意遺忘的抹布微笑著。
















 3

『今天心情好,老大開工。』同樣一間錄音室,今天洋溢著一股不同的氣氛,每個團員因為柴德的出現雀躍萬分。前面的歌進行的非常順利,甚至在先前窒礙難行的吶喊一曲,柴德也沒再說些什麼,但是有一點不同的是,他要求先錄這首曲子的音樂,卻不要傑瑞配唱。

『辛苦了,下午再繼續吧。』中午一到,柴德忙不迭的把團員們踢出錄音室外,卻把吉姆給留了下來。

吉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說吧,你到底要給我看什麼玩意。』柴德背著吉姆調整剛剛錄的帶子,淡淡的道:『背起你的bass,一會兒你就知道要做什麼。』吉姆疑惑的照辦,不一會,只見柴德也拿起了吉他,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隨即,音箱響起了『吶喊』的demo,吉姆想也沒想,便跟著前奏的根音彈奏下去,接著,主奏進來了…

『這…這是誰的聲音 !?』吉姆猶如驚弓之鳥般的嚷嚷起來。
『別叫 ! 彈下去就對了』
『不是傑瑞…』吉姆在心理暗忖。

他一邊猜度,一邊看著柴德那副陶醉的神情,而自己手裡的bass卻沒閒著。漸漸的,他也無去顧及自己bass之外的事情了,他發覺demo帶裡的主唱在催促著他,釋放bass所能展現的能量,那嘶吼中卻帶著稚嫩的聲音,在推動著他手上的旋律,完全沒有一點可以鬆懈的空間,那嗓音像是在追求著什麼,在訴說著什麼,有時像在怒吼,有時又像在放聲大哭,他開始明白柴德的不滿足感到底是什麼了,因為吉姆發現自己的體內也開始湧現這種不足感,他必須要靠他手上的樂器全力追趕…

追趕那個如泣如訴的聲音…

讓吉他和貝斯跟著主唱一起吶喊。

樂音止息,吉姆悚然心驚,驀地發現脊背出了一身大汗,這才放下樂器問道:『這是…』

柴德一臉微笑『你的第二段副歌終於彈對勁兒了。』吉姆仔細回想了一下,沒錯,自己這次的彈法的確和以往不同,尤其是幾個氣氛轉換的地方,變化的好極了。


『這首歌他聽你彈不下百次,你每次談到這段他都皺眉,沒有任何的伴奏,他也可以唱的如此合拍…這孩子,有超乎常人的音感和節奏感。』

『孩子!?』吉姆驚道:『團長,這帶子到底是…?』


(你有和全世界對抗的勇氣,當我留了這捲帶子在這裡的時候,你似乎想都沒想就幹了。)


柴德收起副播放軌的另一捲帶子,從口袋拿出一團東西,『從我注意到他的那一刻起,刻意在錄音室掉落下來的拖把條束,還有時常忘記的抹布...』


(兩塊錢能做什麼? 嘿!柴德,我不要你廉價的同情…)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吉姆驚疑不定。


『別急,貝斯手!』柴德好整以暇的點起香菸,『給我一年時間,我會讓你知道他是誰的。』

( 嘿!小子,我這份『同情』, 你 敢 要 嗎 ? )



柴德吞吐著煙圈,眼神閃爍著許久未有的光芒。


靜止許久的巨輪,又漸漸開始轉動。


一週後,【維吉尼】樂團的精選加新曲錄製完畢。

三週內,天空唱片行發生了兩件事,一是天空唱片行的某位員工因漢斯家族的剝削和欺凌感到不忿,毆打了漢斯的兒子而遭到驅逐,這點芝麻綠豆大的事,若非據傳此人是老闆漢斯的親戚,對於八卦趨之若鶩的群眾恐怕不會關心;二是【維吉尼】宣佈休息一年,娛樂界頭版爭相走告,各方投以諸多揣測,可謂大到不能在大的新聞。



在一個冬雪初融的季節,明尼蘇達的街道依然是一幅蕭條的景緻,一個一身狠勁的少年,單薄的身影和柴德高大的身型形成極強烈的對比。

在天空唱片行的門口,柴德握緊了少年的手,抹掉他嘴角的血絲,少年緩緩放下手心握著的石頭。

『這不是你該做的事,』柴德牽著他的手,緩緩的邁步,『以後跟著我吧,』
少年對這得來不易的幸運說道:『我可以幫你打理所有的家務…』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再偽裝自己、武裝自己。』柴德微笑道:『我需要的不是一個只會忘記抹布在錄音室的小廝。』
….

『再唱一次那首歌給我聽 , 好嗎?』柴德溫柔的說道。




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我用吶喊彌補空虛…>



少年小聲的哼著,伴著柴德沉穩的唱和,一股暖流從心頭湧起,他的眼框濕潤了,若不是還有臉上這份溫度,他還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就跟明尼蘇達的雨一起結霜了。


『柴德…』

『嗯?』
『我可以變的很強嗎?』
『嗯!』
『給我一年的時間,我會讓全美國的人知道你的名字…』
一個月後,新曲【吶喊】在音樂排行榜居高不下,匪夷所思的是,沒有人知道這首歌是誰唱的,包括維吉尼的部分團員在內…


半年之內,維吉尼的新聞從音樂市場消聲匿跡,但團員們私底下在明尼蘇達州45街的豪宅內,錄音室的燈從來不曾暗下來過。


九個月後,維吉尼樂團新孕育的風暴即將爆發,樂迷們和天空唱片公司欣喜若狂,一個喜的是對音樂的狂熱,另外一個,是對金錢的競逐。


一年以後,全美國的人 , 沒有人不知道安弗尼‧迪奧的名字…










4

『少爺,您今天起的很早。』管家挪出餐桌的椅子。
『嗯!柴德呢?』迪奧翻著餐桌上的報紙。

他看著娛樂版的標題。

新【維吉尼】翻紅盤 天空唱片公司漢斯意外爆出經濟約問題
『這老狐狸…』他淡淡的道。

『老爺天一亮就出去了,說是有業務方面的問題要處理,他交代您搭明天早上的飛機到首都特區。』管家有條不紊的把牛肉一片片撕開。

『嗯!後天開始的華盛頓特區巡迴演唱。』迪奧道。

『是的,行李我已給您備妥…』迪奧皺眉道:『霍老,我說過這些事我可以自己作的。』他在嘴裡嘟噥『盡把我當孩子。』

『老爺交代不讓您為這種瑣事操心,讓您專注在演唱會的事情。』他遞過牛奶。

『知道了!知道了!』他一擺手。

說真的,他並不習慣霍華德對他這般畢恭畢敬,年齡大他兩輪也不止的老翁,他感到很彆扭,事實上,迪奧並不覺得這裡需要一個下人,但是柴德從【維吉尼】重新出發之後重現對事業的企圖心,他不希望有後顧之憂。


『怎麼了?』柴德問著。

『沒什麼,飛行時間長了,有點倦。』查理和傑瑞晃晃悠悠的走進旅館房間。『安弗尼呢?不是跟你們一起坐車的嗎?』

『迪奧殿下上市中心去了。』傑瑞死樣活氣的說。

『市中心,幹什麼去了?不是說好一起用晚餐嗎?』柴德鼻子嗅了嗅:『媽的!你兩個小子喝酒了是不是?你們放著安弗尼不管哪喝去了?』

『嘿!嘿! 你放輕鬆點好不,老大?』傑瑞沒好氣的說道:『這次巡迴剩下最後一場,又是在後天,迪奧說上鬧區添些行頭有什麼大不了。』

『又買?』柴德有點怒氣了『他來之前才買了一堆衣褲,怎地還不夠?』

查理聳聳肩,做個“我哪知道”的表情,那邊廂傑瑞躺在床上嚷著:『好啦!好啦!咱們上哪吃飯去啊,老闆?』卻只見柴德一甩門,出去了,只留房裡兩個活寶面面相覷。

柴德出了旅館,就要服務生叫車,只見吉姆快步跟了上來『哎!你上哪去啊?』柴德道:『上鬧區找安弗尼啊!』,吉姆搖搖頭:『你也別急著叫車,咱老哥倆先談一下。』

柴德急道:『這會兒你談什麼?先讓我把人找回來…』吉姆擺擺手說道:『慢來慢來,我說,上回老家那場live結束後,你跟孩子吵了一架,吵些什麼?還記得吧?』

柴德一怔,腦海裡緩緩浮現上禮拜在明尼蘇達的演出結束後跟安弗尼的爭吵畫面。

…從和天空唱片公司續的經濟約開始起了爭執,一老一小吵的面紅耳赤。

『住嘴!樂團的決策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插手!』

『爲什麼?維吉尼哪裡不能安身立命,非得當這老賊的爪牙,幫他把大把油水往肚裡頭塞…』

『你說什麼!』


吉姆看著低頭不語的柴德,緩緩道:『爺倆都是火性,牛脾氣倔起來我們哥三個誰也拉不住你們…不過,聽我說句好的,你說氣話也罷,不過,我倒覺得你這回說的不對。』

柴德愕然道:『怎麼是我不對了?』吉姆續道:『樂團的事,樂團人人做主得?他既是主唱,又怎麼不能插手了?我們哥幾個都敬你是長,你的決策我們也都信的過,但儘管你當他是個孩子,總也得考量他的心思,他從什麼樣的環境發跡好過的?他唱的再好,又怎會情願幫他那沒點血性的舅舅賺錢?』

柴德搔著頭道:『這我也知道…但…我…我做什麼榜樣…』吉姆說道:『我知道你不忘本,【維吉尼】跟漢斯一起苦過來,你不想飛上枝頭作鳳凰後就過橋抽板,想給孩子學點好的,只是…你這用心,也得想法子讓他知道,老擱在心裡,他再聰明也不過二十出頭歲,你怎地?放他猜啊?』一番話只把柴德說的啞然無語。『慢來慢來,這一兩年你衝的速度似乎太快了點,週遭的事不暇顧了,“多注意週遭的事情“可是你教我的。』

柴德抬起頭看著吉姆,嘆道:『這幾年來,你比我通達了不少,我倒不長進了…』

吉姆哈哈大笑:『別讚的我太好了,我說你啊…是我見過最出類拔萃的吉他手,也是傑出的領袖,只是…還不是一個成功的父親!』

的確,不像其他團員,柴德全副心神都放在事業上,一直沒有把念頭轉到自己成家的事,這點比起吉姆,是差點。而他現在所有的關注,似乎都傾注在安弗尼身上了。

面對柴德的苦笑,吉姆說道:『好啦,冷戰的也夠久了,趁這機會你們彼此靜靜再來續話也好。嗯!這會兒說的肚子也餓了,我們幾個先吃飯吧,安弗尼年紀也不小了,買累了自己知道回巢的。』一面走著,柴德還一面嘮叨道:『但這花錢花在衣著上這非得…』只見吉姆一根食指在眼前晃搖,柴德笑道:『是是是!不說啦,吃飯!吃飯!』

搭著吉姆肩膀兩人往旅館裡去了。



5

另一邊說迪奧自捱了一頓好罵後,心情不曾好過,只是把一口袋的鈔票往店裡的好衣服砸,看看迪奧這年輕人,這幾年也長高了,穿著寬鬆的褐色刷白復古牛仔褲,上身套著合身皮夾克 ,相貌本來俊秀,性格又頗風流自賞,一雙如電的眼神不知攫獲多少女歌迷的心,柴德雖不慣他花錢態度,卻也知道他幼年時被壓抑的多了,幾年來竄紅之後更著意裝扮,卻是將從前沒有享受到的一股腦要回來的俗人心態了。

柴德一向主張低調,不太希望迪奧一個明星大喇喇的走在街上,不知將招致多少花邊、陷阱,維吉尼團體行動有專人擋駕,但一個人時,迪奧卻甚是喜愛這種受人關注的感覺,這或也是童年受盡白眼後的一種補償效果了。

但只見他今日將一領龐克風格的圍巾柆的老高,特意遮住了半張俊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他還是將柴德的告誡放在心上,信步在芝加哥街頭,還是不宜明目張膽的閒晃,但除此之外,他不希望自己去的地方被報出來。

他一邊大步行走,想起要見的人,內心不自禁的興奮雀躍起來。


三週前,維吉尼巡迴就來到第三站風城,芝加哥。風城的確名不虛傳,在這全美第三大城中,吹拂著終年幾乎不止息的大風。

一張報紙迎面捲到迪奧的臉上,他帶著相同的圍巾,只露出一雙如電的眸子。

『這是我的!』一個咖啡髮色的女孩抄起報紙便往迪奧身後跑去。

『站住!』迪奧一把就抓住女孩的腕部。

『你幹什麼你!?』急衝加上被扭住的手腕,女孩險些摔倒在地上,這一轉頭兩人正好四目相接。

一雙帶有藍色眼珠的美目,帶著一點驚嚇和圭怒。也不過就是個十七、八歲年紀的少女。穿著著一件連身的吊帶褲,是芝城最普通不過的年輕人街頭穿著,只是磨損甚巨,看起來穿著的十分簡陋。

『你…你的報紙打到我臉上了。』

『呵,是麼?那又怎麼樣?』女孩仰著頸子,一幅滿不在乎的模樣,直視迪奧的那雙眼睛。
『你難道不懂一點禮貌嗎?』迪奧有點僵了。

『Hey,你這樣大喇喇的抓著我的手不放,又是哪一國的禮貌啊?!』女孩顯得很不耐煩,看了看廣場的大鐘,驚叫道:『啊啊!來不及了,放開我…』接著狠狠摔脫迪奧的手腕的禁錮,快步向前急驅,臨走時還不望撂下一句:『要道歉,跟芝城的風要吧!』

迪奧何等個性,也不想自己也有不對之處,只是吞不下這口氣,拔起腿來就跟著追了過去。

幾個轉彎,過幾條巷子,又轉到大街上。【芝加哥太陽報】,北美響負盛名的大報館,迪奧倒是知道的,見了女孩進去,自己跑了這一陣,氣喘未定,心裡倒有點踟躕了,只怕進了給人認出來,鬧出事端,回去只得柴德一陣好刮,只是在外邊傻等,一時倒不知如何是好。

門開門關,只見報館人潮來進進出出,卻始終沒見女孩出來.迪奧正待離去,好半晌,卻看到報社的大門『豁!』的大開,女孩被一個壯漢推了出來。

『Hey!你們講不講道理啊,不是貼滿這種貼紙就可以拿報紙來換票嗎!?』少女滿臉不忿的神情,在門下的階梯間大聲吼叫。

『你的印花是自己造的,去去去,就是有票也不是供妳這小叫化的!』滿臉橫肉的警衛人員推著那女孩離開。

『豈有此理!你說誰是叫化,我花了兩個月收集你們濫報上的印花…規矩是你們定的,卻又不守,這是哪的道理…』

話沒說完,便被那雙骨節稜稜的大手用力一推,女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驚怒交集,不覺拾起地上的石塊,便要砸將過去。

忽地,待扔出石頭的手被人一把扣住,少女回頭一看,卻又是迪奧這傢伙。『又是你!?真是陰魂不散耶…』

迪奧奪下她手中的石子,走上前去問道:『她要的是什麼,給便不給,又何必動手推女人。』

警衛上下打量一下迪奧,只道又是個打抽豐的年輕人,順口便回道:『你是什麼東西?要你多管閒事?』這句話迪奧哪受得?他走近那人,一手扯下圍巾把臉湊過去怒道:『好叫你知道,你且瞧我是什麼東西!』這舉動不是要效那路見不平,英雄救美的紳士,只是警衛那話挑起了他骨子裡那份受不得人瞧扁的蠻性。

『你…這…』一張近年曝光率極高的面孔,跳出螢幕在面前出現,只把那滿臉鬍腮的胖大警衛驚呆的無措手足、結舌瞠目。

正作沒理會處時,報社內走過一人,叫道:『怎麼了?這邊是在嚷些什麼?』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斯文人問著。

『喔啊!布朗先生,這人…』那來人布朗,見了迪奧,也是一驚:『你,你怎麼會…?』轉頭又向那警衛詢問:『到底怎麼回事?』那警衛忙道:『是那小…女娃要來換報社提供的演唱會票卷,我看他路道不太正,給攆了出去…』迪奧也是直到現在,方知事情的原委,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演唱會的票。

迪奧轉頭拿了女孩手中的報紙攤開,問道:『這玩意不假?』女孩肯定的道:『當然!』那個布朗,迪奧卻是認識的『有這活動沒有,你看看吧!』

布朗接過來一看,一張報紙上的大表格貼滿印花,報紙顯得極為破舊,的確是太陽報發行的集贈活動。『沒錯,我們的報社的活動,這是我們的疏忽,抱歉了。』向那警衛一瞪眼,那警衛會意,急急忙忙的往服務處取票來了,迪奧一伸手,只見那警衛遞過了兩張嘻哈樂團的公演票卷,悵然後又是一怔,說道:『只有一張吧,別算我一份。』那布朗笑道:『迪奧不是跟這位女孩作一路的?』迪奧搖了搖頭,布朗續道:『不要緊,一併取去了吧,外邊風大,兩位要不裡邊坐會兒,用杯茶?』

迪奧一擺手,把一張票塞回那警衛的手中,對布朗說道:『我對這種饋贈沒興趣。』又對那警衛說道:『好叫你得知,別把天下人都瞧如你這般小了,少陪。』
說罷,拉著那女孩飛也似的去了。

那女孩奇道:『你…你到底是誰啊?你是太陽報的人嗎? Hey,你幹麻走的那麼急啊?』迪奧一面走,邊扯起圍巾又蒙住了臉龐,說道:『我不是,但他是,那人是記者,再不快走,他不定寫些什麼東西出來呢?』說著走的更加急了。

報社外,只見那胖大警衛滿臉尷尬,轉頭詢問:『布朗先生,那人,真是…?真是安弗尼‧迪奧?』那布朗手插西裝口袋,喃喃道:『是他,是他,確然無疑。』胖警衛說道:『布朗先生寫過不少他的專訪,看樣子是假不了了。』只見那布朗嘴角浮出一抹詭掬的笑,凝視著兩人離去的方向說道:『看樣子,這陣子可有趣的很了…』他走回報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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